李广宁感觉穿过戈壁，再翻过那座山，应该就能抵达这个切片世界的边界了。
这片戈壁比草原平坦得多，而且并非寸草不生。某些较大的石块旁，还能看到些沾满灰尘的暗绿色植物，虽然长得寒酸，但也让李广宁有了些信心——只要这里不是生命的禁地，他就有希望冲过去。
前方的大山依然在哪里，无论开多久，似乎大小都没有任何变化。平坦的路面没有任何标识，只有荒原，荒原，荒原。风沙越来越大，关着窗户也能听到风声呼呼作响，像是雨夜的水滴声，催人入眠。
李广宁不自觉地开始犯困，打哈欠。
他想着，实在困到不行的话，就先停车睡一会，但又担心重新点火费油，便自扇耳光，咬舌头，掐大腿，关紧车窗，音乐声调到最大，用壮烈的军乐给自己鼓气。
总之就是想尽办法集中注意力。
“等等！停刚才路边好像有个人！”
他在行驶过程中，似乎在戈壁的风沙中看到了个人影，一闪而过，距离车身也就五六米。
这直接把昏昏沉沉的李广宁吓醒了，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头昏眼花的错觉。但他知道，不论真假，绝对不能停车，万一真是什么怪物的就麻烦了。
他确认车窗上了锁，油还剩下不少，干脆再加速，想办法甩开那个未知物体。
李广宁一边开车，一边紧张地看着窗外，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意外。结果那个人影又出现了，还举着个牌子。经过时，好像离他的车更近了——最多隔着两米。
那牌子上写了些字，不是中文，也不是博兰芬帝国的字母语言，李广宁看不懂。
这人影非常固执，又出现了两次，每次都举着那个牌子。每一次牌子上的文字都不同，有的是字母语言，有的是方块字，还有的就是一副抽象图画，但都是李广宁不认得的，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家伙想表达什么。
而且这人越靠越近，距离从三米，到两米，再到一米。李广宁甚至能在驱车路过他时，看到这人的面孔——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，穿着类似西装的衣服，眼睛瞪得老大，咧着鲜红大嘴，似乎是在笑，看着非常渗人。
那绝对不是人。
李广宁受不了了，直接摇下车窗，从副驾驶上拿起一把上好弓弦的单手短弩，在那个人影出现，对他微笑时，李广宁直接给那家伙贴脸来了一箭，那人影应声倒地。
“去死！”李广宁骂了一句，将短弩扔到副座上。
那个人影受了攻击，暂时就没有再次出现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插在路边的牌子。为了方便李广宁在风沙中看清内容，牌子两侧还有两个火把在两侧照明。
这次出现的牌子上写着全都是简体字，分别是：“我真的没有恶意”，“麻烦停一下”，“我有话和你讲”。
“鬼才信啊，这什么东西，把我当傻子吗？”李广宁骂了一句，忽然那人影出现在了越野车前方。这家伙高举双手，似乎是在拦车。
李广宁毫不犹豫，直接撞了上去。
砰的一声，那家伙被车头撞飞，接着，李广宁直接从他身上碾了过去。
李广宁依旧神经紧绷：“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，希望别是什么鬼怪之类的玩意儿……早知道出门的时候把奎岁一起绑上车了。”
但事情还是没有消停，驱车途中，一张贴纸忽然出现在了方向盘上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，上面写着：“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，如果你不停下，那我只能采取一些强迫手段了。”
副驾驶座位上，还插着一根短箭，就是刚才李广宁射出去的那一支。
李广宁这次认怂了，他慢慢踩了刹车，逐渐停下。那个人影如约而至，出现在越野车左侧前方。
李广宁熄火后，并没急着开门，而是先爬到后座上，穿上了一副厚重的棉衣，戴上头盔，护膝，挑了根棒球棍带上，这才推开车门，朝那个人影走过去。
当靠近那个人影时，风沙减弱了。
那个人的面庞也浮现出来，还是那张不男不女的脸。
这人个头偏高，穿着的衣服有点像西装，但口袋特别多，胸口排着七八个口袋，腰间也有四五个口袋，每个口袋都鼓鼓囊囊的，像是塞满了东西。
他脑袋上有个被撞出来的大肿块，笑得没有之前那么夸张吓人，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，见面就对李广宁拱手，讲的是标准的普通话：“谢谢您信任我，过来和我见面！谢谢，谢谢！”
似乎穿越之后，遇到的各种有些本事的人，不论是骑士团里的骑士，悲怆天使，迦利娅，还是这个家伙，全都会说普通话。
李广宁为了给自己壮胆，握紧了球棍，冷冷地问道：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？”
“我？我是被悲怆天使阁下囚禁在这里的魔鬼。我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了，好像是五千年，六千年，还是七千年了？我不知道，因为在你们到来前，这里什么也没有，我只能数数过日子。”
“魔鬼？”
基督教中的魔鬼一般指代堕落的天使，佛教的魔则多为妨碍修行的事物或概念，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。相关的寓言故事很多，反正这名字一出来，就代表着麻烦。
“不要畏惧，魔鬼不是恶魔那种反社会的东西。虽然我其实也没见过其他的魔鬼，不过我真的非常友善。他们都叫我报喜的，因为我一来准有好事。”
李广宁不想听这个笑面人的辩解，他抬手制止，继续问道：“你三番五次出现，还逼我停下来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为了做交易。”
李广宁脸色大变，在各种故事中，魔鬼的交易基本等同于把人吃干抹净。
但他没有表现出慌张，借着头盔掩藏住表情，他装作冷静地样子，问道：“什么交易？”
魔鬼啧了一声，笑容消失了：“这就说来话长了……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的吗？我很久之前也是个天使，不过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根源，看到了两位造物主创世的真相——唉，可惜我不能告诉别人，我又想说出去，所以我就被放逐到了这里。”
李广宁没有说话，因为这话真假难辨，而且接下来的才是重点。
“本来天使长阁下说了，我要被关押到永恒的终结之时。在你到来前，这里连戈壁荒野都没有，只有一片苍白的虚空。我以为这就是我的未来了。
“但那天，你和那个奎岁也被关进了这里。不知为什么，天使长阁下对你们非常和气，还在切片世界中心创造了那片乐土，供你们玩乐。
“你选择离开了我无法踏足的乐土，穿过了草原，无视了悲怆天使的警告，来到了这片戈壁与我相逢——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！我要让你离开这里，让你和奎岁获得自由，让你们回到已知世界，给世界带来注定的末日，这样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了！”
魔鬼忽然激动起来，激动得手舞足蹈，脸色再次露出了那渗人的笑容。他说的话又颠三倒四，李广宁根本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。
“所以你说的交易指的到底是什么？”
魔鬼停止了跳舞，他解释道：“你是想找到离开切片世界的办法，对吧？翻过那座山是没用的，那些山就是悲怆天使设下的界碑，翻过山后只有虚空，没法离开这里。
“想要离开切片世界只有两个办法，一是把悲怆天使创造的一切粉碎，将你所见的一切瞬间粉碎；二是祈求到更上位者的赐福，让地位超过悲怆天使的生命给予你力量。”
说完，这个魔鬼指了指自己：“所以向和我交易吧，我是圣父最初的天使长，过去他们称我为欣悦天使，就算我如今成了魔鬼，我也能给你降下赐福。让你拥有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！
“我要的不多，我希望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，我听到故事里不开心的部分就会给你们报喜，你就开心，我就更开心！你的愿望就能实现，我的愿望也能实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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